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漾濞三题
  • 时间:2013-11-07 23:18
  • 来源:
  • 作者:左中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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漾濞三题

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

太平小镇

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

一河,一岸,一崖。

河叫太平河,细细弯弯地,像一根绳,倚着崖脚流淌。我尝记得这河在冬春季节的模样,清清地,潺潺地,正午的阳光照在上面,明亮的光波便随水一起在石上流淌。河边有菜地,青菜嫩得像要滴出水来,茴香正惹人喜爱,一畦芫荽方长到一寸高,还有一小片蚕豆,青碧柔婉,如青葱的女子。边上,是安静的农家小院,院门外一曲小桥横过河水,连着河对面的岸。

岸上,是太平小镇。这岸不宽,小镇便依着岸,也窄窄地那么一弯。一条路穿镇而过,并且,在穿过小镇时演化成街。那些稍稍凌乱的、嶙此栉比的房屋便临街排列,卫生院,邮电所,移动服务点,美容美发店,杂货店,还有饭馆。在两排临街的房屋后面的,上面是乡机关,下面是乡中心学校。一个山区小镇上该有的东西,一一地都有了。路下面一方老房子,经营着饭店、杂货店兼旅馆,摆上桌来的饭菜全都是当地农家的口味。火灶上方挂着一排肉。上面的屋顶一片黢黑。门外檐下,塑料桶里泡着两桶春天的野菜,野菜被这样泡过了,便去了苦味。中午一起吃饭的有一拨人是省里的单位下来挂钩的,省城里待久了的人,对着桌上几种炒的、煮的野菜赞不绝口。

崖叫猪嘴崖。像这样的名字,往往不会有太多神秘,大不了是取其形似,模糊地演绎了一个民间传说。崖在镇的对面,绝壁而立。站在小镇的街上看,在那崖的上面,隔着一层绿树,便是蓝天。

一河,一岸,一崖。河一年年地流淌,岸上的小镇默默地繁衍,崖在对岸,无言壁立。阳光晴好。走在街上,听不到河流的声音,只听学校里上课的钟声“当当”地传来。有骑着摩托车的年轻人从街上走过,车轮带起一线细烟。之后,街面很快又回复了平静。

街下方的半截台阶上,坐着一位很老很老的老奶奶,手杵着杵棍烤太阳。老奶奶头戴一顶毛线帽,一顶半旧的草帽顶在她手中的杵棍上,眼睛半眯着,看路上走过的人和车。若非有人指点,这样一位在街边烤太阳的老奶奶,你很容易把她当成一道安静和温暖的风景。直到,你亲耳听到老人朗朗地讲述往事,你才万分惊讶地发现,在面前这位老人的记忆里,储存着一段关于面前这条街、这条路以及这个小镇的烽火硝烟的远年往事。

“有一年来了几个外地人,在这街上向人问滇缅公路,问了好几个,都说不知道。我说就在脚下呀!就面前这街、面前这路,我们每天睁开眼睛起来踩在上面的这就是滇缅公路唉!”我们把奶奶请回到街上方她家的屋檐下,在草墩上坐下来,奶奶手里仍杵着棍子,讲起那年有人问路,一边讲一边笑。

奶奶姓梅,说自己90岁了。“属猪年生的,用你们的说法是哪年我就不知道了。”我查了万年历,是1923年。90岁的梅奶奶,除了耳力稍稍有些弱,许多记忆都还非常清晰。当年,还年少的她曾参加了修筑这滇缅公路。“我那时候是十三岁吧,也去挖路,挖路苦哦……挖那个小金山时,每天都有人掉下去死掉,有时候一天掉下去好几个。你想,就一根绳子系在身上,用錾子一下一下錾那石头,一不小心,人便掉下去了。还有一个人是夜里起夜,手抱着一个石桩,不想那石桩给他拔动了,连人带石滚了下去,也死了。就那一个小金山,不知死了多少人哦!”

梅奶奶说的小金山,在小镇出去不远。就是一面石崖,险路凿崖而过,上面石壁嶙峋,崖下陡壁百丈,直至箐底。站在路旁往下看,立刻感觉凉风拂颈,箐底的河水在视线里细得像孩子的一线尿。从小金山再出去,大约十五六公里,有一座钢架桥,说是当年修滇缅公路时美国人造的。桥下的河名叫顺濞河,四五年前,这河上修了一座电站,名叫大湾塘。电站修成后,桥上桥下的一大片地方变成了库区。我们去到的时候是中午,阳光晴澈,湖水静谧,湖洲上绿草如茵,岸上春山新绿。这座半个多世纪前修建的桥,上面的油漆还是当年最初的红色。

梅奶奶的故事里有这样一个情节:“路挖通了,过的第一架车是架红色的车。”当地方言,说车不用‘辆’,而用‘架’。“人们割了许多青草在路边等候,等着车子来,要用这青草喂车。都是最好的草呢。”这是山里的人们第一次见到车。那辆红色的车,没有吃人们割好等候在路旁的青草。这辆车和后来的那些数不清的车,它们穿过太平小镇,越过太平河上的桥,穿过小金山,奔赴向峰火硝烟的抗战之路。

午后的小镇是安静的。屋檐下,坐在草墩上讲故事的梅奶奶像一本稍稍发黄的书,在她的记忆里,写满太平小镇的历史和往事。

当然,太平小镇的历史远比梅奶奶的记忆要久远得多。地方史志里有记载,这太平小镇,它更远的历史是茶马古道上的一个人马驿站,当地方言里称为“铺”。像“太平铺”这样的古驿站名,在漾濞境内,随便一数便有十多个。事实上,当年的滇缅公路在漾濞境内也大体是按着茶马古道的路线走的。之后修建的中缅输油管道也从这里经过,据说当年在太平小镇附近就有一个油站,是后来抗战结束后拆毁的。

从茶马古道,到滇缅公路,太平小镇喧嚣过,疼痛过。到而今,山归山河归河,猪嘴崖下依旧流淌着太平河,河岸上,太平小镇安静地繁衍生息。人们在这里,该上学的上学,该经商的经商,许多人家还种着地,种着核桃。听人说,在太平有一片数万亩的核桃地,在不久的将来,会是核桃之乡漾濞境内最大的核桃林。毕竟是历练过的。我这样想着。在这片土地上,冒出点什么东西来它首先就有了一种气势。

偶尔,太平小镇也有不平静的时候。猪嘴崖下的太平河在雨季有时会发了脾气,吓着河岸上学校里的孩子。还有乡机关背后,冷不丁地就冒出一股泥石流。一年前的那个雨季,泥石流再次发作,冲进乡机关的房屋,带走了一对母子。那个母亲很年轻,那个孩子很小。

岸就那么窄的岸。小镇还要继续在这窄岸上度着弯弯的日月。在小镇的身旁,河还是那条河,河畔有菜畦碧绿;崖还是那面崖,崖下有鸟鸣清幽。

普坪记

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

普坪真平。

不是那种一马平川没有棱角的平,不是那种一望无际让人心慌的平,而是一坝和缓的稻田,面积大小恰好够铺满一双眼睛的视野。这稻田在半座山下如一幅缓缓展开的裙摆,细细层层地铺开。时令刚过立秋不久,阳光下的稻田,正细细地晕染开秋的第一层底色。这样宽展的一坝田,足够安放一个村庄春去秋来往来轮回的四季。这样舒缓的一坝田,足够容纳一个村庄日落月升岁去年来的转身。

在广阔的稻田间,两方大大的池塘是普坪秋天的聆听者。我相信,正是这两方大池塘,引领着这如裙摆般的稻田从春天一路走来,走过春的旱情,走过夏的烈日。当季节终于淡定地跨进秋天,这两方大大的池塘平静了。如镜的池水,淡淡地映着天上的云朵,有蜻蜓在水上轻捷地滑翔,有蝴蝶在池边悠然地飞舞。忽而,随着一声轻响,仿佛鱼儿跳水,但见水面升起一圈涟漪,之后,一层层地向外扩开,最后终于又慢慢回复了平静。普坪的池水,真平。

普坪真清。

不用说,普坪的风是清的。风从铺满视野的稻田上过来,从染着好看秋色的烟叶上过来,从飞舞着蜻蜓的明净池水上过来,从池边密密的苇叶上过来,从远处的玉米地里过来,从近处的核桃树上过来,从飞鸟的翅膀下过来,从池中鱼儿吐出的水泡上过来,从农家屋顶的瓦片上过来,从农家院外的竹林中过来。风不大,淡淡地,浸染着好闻的稻谷香。

还有普坪的天空。普坪的天空,一片在头顶上,一片在池水里。头顶的天空里云彩淡淡地流,水中那片天空里的云彩也淡淡地流。头顶的天空里有飞鸟轻捷地掠过,水中那片天空里也有飞鸟轻捷地掠过。清明的天空,清明的池水,清明的秋色,清明的日月。

普坪真静。

当我们乘坐的中巴车快要到达村委会时,见前面一片小小的核桃林,公路就从核桃林下穿过。进入核桃林时,先是感觉车速慢了下来,之后,听到车顶上连续几声“咚咚”的轻响。“车顶被核桃树枝擦到了。”车上有人说。探头从车窗向外望去,但见繁密的核桃枝上挂满一组一组的核桃果。一会儿,待车顶上的“咚咚”声落,车子已然停在了村委会门前。

也就在这时,天空下起了太阳雨。阳光下,细雨沙沙轻落,晶晶地洒在烟叶上,落进稻田里。有鸟儿自田间飞起,“扑扑”地飞向不远处的屋檐。赶紧跑进村委会院子,躲进房檐下,看雨丝携着阳光细细地落。也就是那么一会儿,院子里的水泥地还将湿未湿,雨已然停了。阳光变得明亮,天空中云彩淡淡。

返回的时候,车子再次从核桃树下走过,车顶上再次传来“咚咚”的轻响。“咚咚”声落,车子提速,驶过明净的池边,穿过绿色的稻田。在细细的雨声之外,在核桃树枝擦过车顶的 “咚咚”声之外,普坪的秋天,一派宁静。

普坪在我心里,是一首老歌。

多年前,我曾经来过一次普坪。那是在我刚从乡上调到县里的那年,那时候,我们单位还在这里挂钩,春耕时节,单位里两位副书记带着我们来问询春耕。夜里,我睡在村公所楼上的一个房间里。早早躺到床上,却听楼下传来录音机的歌声。那歌声,恰是我十年前初参加工作在老家的一所山村小学时,常听隔壁的女同事放的歌。房子的楼板不隔音,楼下的歌声清晰入耳。我睡在和当年相似的木板床上,听着当年曾反复听过的歌,心中感慨,回来后写了一篇题为《老歌》的小文,被县报刊发。县报每周末刊印,周一下发。周一早晨上班,我去卫生间洗桌布,遇见县妇联罗主席,她夸我的《老歌》写得好。

而今的村委会院子作了许多新的建设。当年住过的那栋小楼还在,顶上新装了好看的天花板。楼梯下面那间现在是村卫生室,我问在里面上班的卫生员,当年的女村长是不是还在任,卫生员告诉我还在,她今天有事出去了。

记得那年来时,时间是农历四月。普坪满坝的稻田正等待着下水栽秧。而今前来却是初秋,初初晕染的秋色里,疏落的村舍淡如水墨。在静静流转的季节里,普坪,是一首不易割舍的老歌。

宁静淡泊的普坪,落在一山一水间。

站在普坪绿色的田坝间,对面就是巍巍苍山。苍山之下,布满淡淡的村落,属于邻县洱源的长邑或是炼铁。包围着村庄的是深青色的玉米地,另外应该还有核桃树。在山的这边,被称为山间稻鱼之乡的普坪,坐拥一怀稻香,遥对青山逶迤,正是得造物之厚赐而享日月之悠然。

在普坪的脚下,是流淌不息的漾濞江。这起源于剑川的一脉江水,从剑川经洱源一路走来,往东南流经漾濞县城,至平坡,终于向南而去,在漾濞南部的鸡街乡境内注入了澜沧江。这江在大多数地图上是被称为黑惠江的,而在漾濞境内,却一直被固执地称为漾濞江。在漾濞江的两岸,一路生长村庄和传说,蜿蜒的江水,一路流淌春华与秋实。日出月落,四季流转,在恒久流淌的漾濞江畔,这个名叫普坪的村庄一直安静地守望。天高地阔,一水环抱,江声隐隐,日月长长。

普坪其实不远。

从漾濞县城出发,沿漾剑路(漾濞至剑川)一路往西,行二十多公里,至漾江镇。继续往西,又行大约二十多公里,穿过洱源县的长邑街,在长邑街尾处过桥,翻上一个小小的缓坡,到普坪。之前,普坪是漾濞县原双涧乡的治下,几年前的乡镇撤并中,原双涧乡与原脉地镇归并,成立了漾江镇,普坪于是变成了漾江镇的一村。

在漾江之畔,在苍山之侧,在蓝天之下,在稻田之上。从秋天出发,普坪其实不远,就在人间。

有一个村庄叫光明

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 

光明是一个村庄,在云南漾濞。村庄坐落在苍山西坡一片和缓的坡地上,在这里,人们看苍山上的云,一如看自家屋顶上的炊烟。

光明多核桃,不是一棵两棵,也不是一片两片,而是整个村子就在核桃林中,核桃林就是整个村庄,走进核桃林,若没有向导,你会迷失方向。许多人知道漾濞是中国核桃之乡,漾濞县文联主办的文艺月刊,取名为“核桃源”,显然,在这些概念当中,都有光明的核桃在里面。光明也被人们称为核桃村,“村”,我一直觉得对这个字的定义中,原本有着安宁详和的意义在里面。

见过许多文章里说枣花开得朴素,细细的,小小的,密密的,一点也不张扬。我没见过枣花,但我能肯定,核桃花是比枣花还要朴素、还要不张扬的花——再不会有比核桃花更不像花的了,墨绿带黑的颜色,小米穗子一样的花形,一条一条地,特别是落到地上,像极了特大个的毛毛虫,第一次见到核桃花的人,难有不被吓到的。都说“繁花似锦”,光明的漫山遍野核桃花开,却开不出“锦”的模样。

和核桃花一样安静朴素的是核桃林中的人家。这些年,核桃跟金果果似的,一斤核桃能换五斤最好的米,光明的核桃人家,每年收入最少的也有好几万,如此“财源滚滚”,若搁在别处,早要盖起一幢幢别墅式小洋楼,买上漂亮的车子,很小资地一家人到处旅游了,而核桃林中的光明人家,依然家家青瓦白墙,户户小园庭院,门前渠水潺潺,屋后鸟鸣清幽。

清幽的光明,是适合于安放身心的地方。

春天在光明,可以选择在核桃林间以及种着小麦豆子的田边地角放牧,吆两头老黄牛,握一根很有年头的牧鞭,牛在树下或是田边悠闲地吃草,你手持牧鞭,不是为了鞭策,而是为老牛赶蚊蝇。阳光从尚未发叶的核桃树的枝柯间落下来,你头戴一顶草帽,两肩以及身前和后背被阳光照得暖暖的。风是轻细的,在阳光中褪去了寒意,吹在脸上,有一种痒痒的舒适。

夏天的光明是绿色的海。满山的核桃叶子是绿的,洒在核桃树上的阳光是绿的,核桃林间的鸟鸣是绿的,山箐的潺潺流水是绿的,玉米地是绿的,山风也是绿的。夏天在光明,满目看到的都是青翠,满地洒落的都是荫凉,人来到光明,一头扎进这绿色的海,便扎进了一个清凉的世界。

去品尝光明吧,在秋天。核桃熟了,庄稼熟了,你在这里品尝核桃,品尝收获,品尝快乐,品尝宁静,品尝农家的老南瓜,老黄瓜炖羊肉,还有去年冬天里腌下的老火腿。在天气渐渐转凉的时节,品尝农家日子的温暖甜美,品尝一份详和、安宁与快乐。光明的秋天,经过舌尖,轻轻滑进你的心底。

冬天在光明,有两件特别惬意的事,一个是晒太阳,一个是看云。搬一条小凳,坐在农家的院子里晒太阳,可以很随意地翻一本书,也可以什么都不做,就那样戴一顶草帽,坐在凳子上晒太阳,晒晒前身,再晒晒后背,晒得舒服了,眯眼看一眼太阳。主人家的狗也在门口晒太阳,头枕在两只前爪上,身子弯曲着,像是正有着一个好梦。你也可以去村中的小路走走,看看这收获后的核桃林,看看收获后静静的田野,看看这安详的核桃林中的村庄。偶尔的鸟鸣,分割开阳光的段落。

看云,在低处和高处的感觉是不一样的。在低处看云,云是在你的头顶移动,在高处看云,云就变成了你放牧的羊群。冬天,在光明的山坡上放牧一片云,从上午,到下午,阳光慢慢地走,云慢慢地走,时光慢慢地走。光明的云,它认识回家的路,你看着它走远了,快走到山的那边去了,一会儿,它却又回来了,又回来在你的身边,一如你的羊群。

在我的心里,一直向往在光明的核桃林里听一次雨。若是春天,从核桃树的枝柯间落下的雨应该是“沙沙”地,轻轻地,你站在门前,看着雨细细地、慢慢地浸润了灰色的核桃树枝,浸湿了树下两只觅食的鸡。又或是夏天的傍晚,听一场晚来的雨,听唰唰的雨声在核桃林间由远及近,又由近及远,像一片远来的潮,以均匀的速度,一次又一次拍打在海岸。而若是秋天,夜雨想必是最有韵味的,你躺在农家的床上,听雨落在院中,落在屋顶的瓦片上,落在屋后的核桃林间,夜阑人静,你身在床上,听着雨声,听着自己。

也曾想像过光明冬天的月夜。青山朦胧,月影斑驳,几声狗吠零零落落。核桃林的月夜,是一首悠远的长笛,被夜风轻轻吹响。

在光明,你会发现,人变得特别地安静。你看,村庄是安静的,核桃林是安静的,阳光也是安静的。这里满山的核桃绝大多数都是老树,树龄数十年甚至上百年,据说,村里最古老的那棵核桃树,已经有三百多年的历史。岁月的历练沉积成一种底气,让村庄变得沉静,让时光变得从容,让日子变得悠然。在村中的一条小路旁,有一棵终于老去的核桃树,古老的树桩静静站在那里,在它的上面,歇满村庄慢悠悠的往事。在这样的地方,人会自然而然地安静下来,缓慢下来,你不必焦急,岁月恒久,你跑不到它的前面去;你也不必慌乱,天,地,阳光,鸟鸣,流水,清风,云朵,往事,还有你,都在这儿了,没有离开,没有欠缺,一切,仍保有着最初的纯真和温暖。

有一个问题,我想了许久:究竟是谁,在这个地方种下了第一棵核桃树?在数百年的时光里,究竟是谁和谁,用年复一年的执著,把核桃种满村庄、种满山坡?是谁,把长长的岁月种在这片黑色的土地,然后,长出这一年又一年的炊烟,一茬又一茬的收获?没有人告诉我。在这里,人们所知道的是,他们生长在这里,他们的父辈生长在这里,他们的祖辈在这里,祖辈的祖辈也在这里,他们说不清一棵核桃树是自己的祖父栽下的,还是曾祖父栽下的,他们只是传承和延续着祖先留下的这片绿荫,传承和延续着祖先留下的这个名字:光明。

我很想当然地这样以为:这片土地上的祖先们,他们给这片土地起名叫“光明”,应该和那些伟大或灿烂的解释无关,而仅仅只是因为,这是一个向阳的山坡,长着满山的核桃,其间泊着一个宁静的村庄,云影山光,明静悠远。